第十三章俄尔普斯的黎明
他们终于在深夜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营地,玛娅累得都不想吃东西或召唤神谕了。生完火的几分钟后,她就将自己蜷曲成胎儿的姿势,睡在了新生的火堆旁边。
约瑟夫决定先看一下地图再入睡。只要不去碰它,他的脸颊感觉就好多了,他庆幸没有镜子,令他不用看见自己的样子。他拿出地图来研究,尽管篝火是唯一的光源,他仍小心着不让它离火太近。地图显示了几条可以捉到鱼的小溪,还有一些植物和浆果灌木丛。在其中一侧,靠近空白的边缘处有一个奇怪的提示:防护墙。
约瑟夫对提示感到疑惑,然后他注意到更奇怪的东西。在地图的右上角,有一行潦草的铅笔字,大概是卡米尔的字迹:最后一次看见巫师。
约瑟夫内心深处感到一丝紧张。如果约瑟夫的计算准确的话,地图上的这个铅笔标记的圆点就在附近,也许就在离他们所在的位置一英里的地方。约瑟夫考虑了一下他们的处境,觉得情况已经够糟了,再加多一个巫师也不会更糟了。他突然感到疲惫不堪,他往火堆里添加了一些枯枝后,就闭上眼睛,希望过度的疲劳不至于让他无法入睡。
* * * *
玛娅被一阵奇特的哼唱声吵醒了。一开始她以为是约瑟夫,但当她定睛看去,却发现他还在睡觉。天刚破晓,森林笼罩在暗淡、朦胧的光线里。
“我看到你醒了,”一个低沉的、带着独特的古老口音的声音说。他盘腿坐在玛娅对面,就在只剩下几块炭火的火堆旁。他的膝盖上横放着一根很大的拐杖,宽大的斗篷带着风帽向上耸起,令他的脸大部分藏在阴影的缝隙里。
“别惊慌,”他嗅了嗅空气说,“我的嗅觉很敏锐,但很少在这片森林里闻到过燃烧木头的烟味。”
玛娅感到他在微笑,就说。“你是神谕吗?”
“不是,我是西蒙,”他回答。“这里没有神谕。你叫什么名字呢?”
“玛娅。”
“很高兴见到你,玛娅,”西蒙微微倾了倾身说。
玛娅有些警惕,她不知道这个陌生人想干什么,而且为什么会有人不经同意,事先也不打招呼就坐在他们的营地上,并哼起歌来。
“你是巫师吗?”
“是的,乐意效劳,”西蒙用独特的口音承认。“这表明我在这方面很出名。尽管我已经想尽办法远离最高卫队和他们的怪诞行为了。”
“我们也在做同样的事情,”玛娅说。转头看了看约瑟夫,又看看西蒙。“你介意我叫醒他吗?”
“我来帮你,”西蒙说完,用他的拐杖较钝的一头戳了一下约瑟夫。
“怎么了?”约瑟夫立刻醒了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步枪。
“我们有一位客人,”玛娅说。
约瑟夫越过篝火的余烬眯眼望去,看到了西蒙带着风帽的形象。“你是谁?想干什么?”他紧抓住他的步枪,但小心地不让自己显得过于攻击性。
“他叫西蒙,”玛娅回答:“他提出要帮助我们。”
“怎么帮?”约瑟夫问,保持着警惕。
玛娅转向西蒙。“你能在不被哨兵发现的情况下,领我们安全地离开这里吗?”
“跟我详细说说你们的处境,”西蒙建议道。“我不知道你们有什么麻烦,所以不知道该怎样帮你们。”
玛娅看看约瑟夫,不知道他们该透露多少。她觉得还是谨慎为好。“我父亲和我迷路了。”
她突然停下来,希望约瑟夫接过去完成她的话。
“我们来寻找神谕,”约瑟夫解释。“在寻找的过程中,发现我们的罗盘坏了。”
“但背包和步枪是最高卫队的,”西蒙指出,“它们是怎么来的?”
“哦,这跟你有什么关系?”约瑟夫说。
“你们找到了你们要找的东西了吗?”西蒙问。
“你是指神谕吗?”玛娅说,看着约瑟夫,希望得到他的暗示。
“是的,神谕。”西蒙重复。
约瑟夫从他所在火堆的一侧捡了些树枝,扔到余烬上面,用力吹着,想重新点燃火堆。吹了几次后,燃起了一个小火苗,他向后靠回去。“据我们所知神谕并不存在。你有不同看法吗?”
“无论你们的理由是什么,如果你们不信任我,那么你们就不会将你们的真实情况告诉我。如果我不知道情况,我又怎么帮你们呢?你们到底想不想要我帮忙?”
玛娅有些不安。她挪动了一下位置,快速而审慎地瞥了一眼约瑟夫,想了解他的立场。“如果我们把我们知道的所有事情告诉你,那么可能也会给你带来危险。也许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你的心是什么?”西蒙问,改变了话题。
篝火开始越烧越旺,玛娅能清楚地看见西蒙的胡子和长鼻子,他的衣着和面容都与她对巫师的想象一致。
“我不明白你的问题,”玛娅回答。
“你认为你的心是由什么构成的?”
“哦,它类似泵…将血液输送到在我的身体各处—”
“那么它是一台机器?”西蒙打断她的话说。“只是一台机器?”
“不,我不是说它就是一台机器,但它主要是一个泵,当然它也是一个人用来感觉的地方。”
“哦,所以它是个有感觉的泵?”
“你问这些问题有什么意义?”约瑟夫问。
“我的观点是:你的身体内有足够的血管和动脉,如果你把它们首尾相连,它们的长度足以绕地球两圈而不是一圈。你的心是这个由动脉、血管、腺体和器官组成的系统的指挥官。它构成了一个非常敏感系统,这个系统与我们的星球相连。你甚至可以说它就是这个星球。”西蒙用右手拍拍地面。
“所以你的心是一个与地球交织在一起的系统。如果你的心系统是这个星球,我的心系统也是这个星球,那么我们是统一的。问题是你能否导航到那个简单的地方,并释放你在学校和社会中被灌输的所有先入为主的观念。如果你可以,你就会信任我。”
玛娅看了看约瑟夫,希望他回应西蒙,但他只是盯着那个带着帽子的人影一声不吭。
“我经常读到一个人的心是灵魂的宝座之类的话,”玛娅说。“这不是真的吗?”
“心是很多很多东西,”西蒙回答。“在一个层面上,它是一个大脑,在另一个层面上,它是一个腺体。在另一种层面上,它是一个电磁发生器,但它也是一个意识-不是它自己的,而是一个更大的、相互连接的系统的表达的顶点。这个表达就是当你居住在这个星球上时,作为这个星球的真正的你。
“智力不在心里面,智力是地球本身,是我们周围自然意识的人类表达元素。”戴着兜帽的头扫过森林树冠的全景拱门。然后似乎把目光转向了玛娅的方向。
“在智力里没有自由。它被锁在盒子里的盒子里的盒子里了。只有心才能表达真实的自己,作为在这个世界里,活在这个时代,这个地方的你。如果你感知到这一点,那么它将成为你的领航者。”
西蒙停了一下,似乎感觉到有一个问题冒了出来。
“这些跟我们是否信任你,有什么关系呢?”约瑟夫问。
“此刻,当你环顾四周时,你只看到树木、灌木丛和一个很老的人的模糊轮廓。这是抵达你的感官,五种感官的信息,喂食的是你的头脑。进入你的心灵的是一个无限复杂的,非线性的围绕着你的整体的复合信号。你的心能感知到发光的内在。如果你让你的心去观察你周围的环境,让五种感官退回到静止状态,你将看到不同的东西,你导航能力将由一体的连接所驱动,而不是从你的五种感官过滤出来的、在这儿等待你下命令的数以百万计的分离。”西蒙指了指他的头。
“在这个一体的连接里,是你浩瀚的自己,它的地平线是不可见的,不,更准确地说,是不存在的。它是你的个性,但它也是你广阔的自己,与所有其他个体重叠和缠绕在一起。成为这个意识,”西蒙用拳头对着他心脏部位用力掏了两下,“然后你就会信任那些也这么做的人。”
听完巫师的话,玛娅和约瑟夫虽还不太明白他到底讲的是什么,但第一次疑心顿释。他们开始详细地描述他们的故事。从他们一起进入到森林的开端说起,到他们与哨兵的第一次遭遇。玛娅与神谕的会面。以及他们从卡米尔那里逃脱的不寻常的经历。
西蒙一次也没有打断他们,只是偶尔点一下头。他们说完后,森林里的光线开始亮起来。尽管很模糊,但玛娅能看见西蒙脸上目光的移动。
“你们的旅程象潘多拉打开了罐子,混乱跑了出来。”西蒙最后说。“也许你们想离开森林,回到你们原来的生活中去,就象你在村庄时的那种安宁的日子。但既然现在你们已经打开了罐子,就意味着宇宙对你们有不同的计划。”
“那是什么意思?”约瑟夫说。“我们怎么知道宇宙想让我们做什么?自由意志哪去了?”
玛娅同样不甘示弱地反问。“潘多拉?你把我们比作潘多拉?我们怎么会倒出混乱来?我们怎么能负这个责任?我们只是来找神谕的,只是神谕。”
西蒙站起身,高大的身躯透露出活力与优雅。“你们就是这样来表达你们的信任的吗?”
他稍稍缓和了一下语气。“你们的表现令人钦佩,在与最高卫队打交道时表现得充满勇气和机智。当潘多拉打开罐子时,恶就被释放到了世间。但并没有失去希望,事实上,它是留在罐子里的仍然保持着自身品质的东西。
“也许你们就是留在罐子里的希望。”
说完,西蒙调整了一下他的外衣,用手杖敲了一下地面。“我会支持你们的,但你们必须信任我。没有其他办法。你们会发现我的性格,诚实得近乎无情。你们要是不满的话可以发泄,但仅此一回,下不为例。明白了吗?”
玛娅和约瑟夫同时点点头,好象在发呆。
“跟我来,我们还有工作要做,”西蒙说。
约瑟夫和玛娅跳了起来,踩熄篝火,并立即收拾他们本来就不多的物品。几秒钟后他们就离开了营地,赶上了神秘的巫师,虽然仍然饥饿,仍然恐惧,但感觉他们的道路终于出现了一线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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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给站通常是卡米尔最喜爱的目的地。他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没有家人,由于孤儿院是教会所拥有和管理的。所以,在过完十八岁的生日后,依照惯例,他自然而然地被召进了高级警卫队服役。
卡米尔对成为高级警卫队的一员感到很兴奋,他享受哨兵孤独的生活。对他来说,补给站和它的管理人员,就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家。而森林则是他的工作场所。
他来到了路边的一个警卫站,离补给站只有一百码的距离。
“你怎么了?”汤普森,一个大个子警卫问;身上的制服看上去象是小了两号。
“被袭击了,”卡米尔回答。
“被谁袭击?”
“我需要立刻见詹德,他在吗?”卡米尔说。
汤普森点点头。“你想要我去叫他吗?”
“就告诉他我需要见他,报告离防护墙五英里处发生的袭击的情况。”
卡米尔知道他得象政客处理丑闻一样处理这件事:否认和掩盖。他不得不否认是他引起了这个麻烦,同时掩盖他被一位年轻女孩和她年迈的父亲制服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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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诺门邀请托仁和苏勒到他的办公室,就有关他访问神谕的事进行相关的讨论。这是上午晚些时候,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微风吹来苹果花的香气。
他拟定了一个计划,但如果托仁或苏勒有更好的建议的话,他仍然愿意做些修改。他十分尊重他的第二和第三启蒙者,相信两人中的任何一个都能在他死后接替他的职责。
托仁在整个教会里都很受欢迎,他经常旅行,与分会的领导层关系融洽,所以充当着教会在全球集会上的公众面孔。苏勒性格更内向一些,是一位渊博的学者和杰出的战略家,但公共关系上比较弱,因而缺乏更广泛的领导层的支持。
“请进,”卡诺门说,清了好几次喉咙。他抿了口咖啡,等着托仁和苏勒在主教大人精致的桌子前坐下。
“如果你们想喝咖啡的话,就自己倒吧,”卡诺门建议道。“这花不了多少时间。”
卡诺门走到桌子边,也跟着坐下来。他的腿仍在困扰着他,来去神谕的漫长路途加重了这种困扰。“如果对修泽里德在道蒙预言中的角色还有任何怀疑的话,现在都可以放下了。我现在确信他牵连很深。明白了吗?”
托仁和苏勒都顺从地点点头。
“好,那么我透露一下我的计划,”卡诺门开始说。“你们瞧,我今天早上与神谕又见了一面。然而,与昨天的反应不同,它拒绝我的问询。”
“它怎么可能这样?”托仁问。
“预言被激活了,神谕不再是我们的工具了。它抛弃了我们,但正如它预言的那样,我担心还有比这更糟的。”
卡诺门停下来喝了一口咖啡,在他的椅子上挪动了一下身体说。“我相信神谕正在计划摧毁我们,修泽里德是它的武器。道蒙预言里的所有事情都似乎开始了,除非我们出手干预,否则我们注定被毁灭。”
“你打算让我们如何干预呢,主教大人?”苏勒问。“神谕每个预言都很准确,如果这是真的,修泽里德就是道蒙预言里提到的那个人;那么我们怎样才能阻止事情的发生呢?”
“我们必须摧毁它。”卡诺门向后靠在椅背上,手指象两只在打架的蜘蛛那样舞动着。
卡诺门长叹了一声。“我们知道这个时间早晚会到来,我们一直知道伴随着它的到来是神谕的摧毁。”
“那么如何处置修泽里德呢?摧毁他,也是我们计划的一部分吗?”托仁问。
“就象我之前说的,我们先看看能否摧毁神谕,如果我们成功了,过一段时间,我们就释放修泽里德,当然是在他肯合作的前提下。他只是个卒子,似乎是无辜的,我们全都知道,他更多的是站在我们一边而不是神谕的一边。”
托仁向前靠着身体说。“我们不知道是否能够摧毁神谕,但如果没有修泽里德,它真的能做什么?如果你相信修泽里德是神谕的武器,而武器在我们的控制之下,那么,神谕能对我们怎么样呢?如果它看到我们比它更聪明的话,也许会改变主意的。”
苏勒笑了。“然后重新为我们服务?我们将在新的光里解体,这是它的预言。你读过这些话不下百遍了。我们是没办法战胜这样一个智慧的,它对未来的了解,甚至比我们对过去的了解还要清楚。”
“我们不知道神谕出击的手段和具体时间,但我们知道它出击的原因。”
“是的,是的,我们都读过这篇文章,”卡诺门,“正如你说的,上百遍了,但这篇文章的潜台词是,我们在某种程度上混淆了上帝,我们制造了一个面具来掩盖它的荣耀。但我们怎么可能这么做呢?我们所做的一切,难道不都是为了让它的王国,在这个星球上变得更真实吗?”
卡诺门缓缓地摇了摇头,陷入了沉思。“我们不得不摧毁神谕。我们必须拘留修泽里德,直到事情完成,我们确定无疑地相信,神谕被永远清除出了这个星球为止。”
卡诺门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他对自己的计划不是很满意。好象遗漏了什么。
托仁清了清嗓子说。“有没有可能神谕知道,它会被撒旦诱惑,就象它变成教会的工具一样?也许神谕只是撒旦的爪牙,我们可以帮它解脱这个困境。如我们之前讨论过的,也许我们应该在摧毁它之前,给它驱一下魔——至少我们可以试试。”
“对神谕?”苏勒问。
“为什么不呢?”
“它不是人。”苏勒直率地说。
“我们不知道它是什么,”托仁回答。“我们只知道它不是什么。不排除驱魔会有些效果。尤其是假如由我们来执行的话。”
卡诺门看着窗外。“我们都清楚预言。让我们不要再为神谕的身份争执了。如果它企图摧毁我们的使命,而那是上帝在地球上的最大使命,那么,所有这些关于它的源头、它的目的、它是否被撒旦利用等等,都只是学术问题而已。我们的责任是保卫上帝的教会,因此,我们没有其他选择,只能选择摧毁神谕。”
“我同意苏勒的意见,驱魔纯粹是浪费时间。我们不能延迟摧毁行动。”
“那我们怎么做呢?”托仁问。
对十六光芒会来说,具有讽刺意味的一件事情,是它拥有一个预言,预言了有一天神谕将设法摧毁教会,但没人敢说光芒会将如何先发制人地摧毁神谕的。关于摧毁神谕的最好方法,卡诺门的前任们曾做过推理,并将他们的计划写成一些手稿,放在一个小文件夹里,但这些都是第一启蒙者的私人财产。
“这是今天要讨论的问题,”卡诺门点头说。“我们都一致同意。只有高级启蒙者可以参与摧毁它的行动。”
卡诺门喝光了最后几滴咖啡,再次将他的目光从窗户转移到下面的庭院。“我们是通过刻在石头表面上的象形符号进行通讯的…我们将它们凿去。如果我们清除了它的通讯工具,它就失去了它的实际用途,我们就等于摧毁了它。”
“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行动?”托仁问。
“明天早上,”卡诺门说。“苏勒,我会把具体细节留给你处理。”
“是,主教大人,我会做好所有准备工作的,”苏勒说。“您参加我们的行动吗?”
“我已完成到神谕的最后一趟旅程了,”卡诺门叹了口气说。“我与它做过很多的交流,向它学习,了解从未被人知晓的事物,所有这些,全都只是从伸手触摸这块石头,从我们之间发展出来的亲密关系那里得来的。我不想参与摧毁它的行动。我不喜欢让它沉默的想法,但我别无选择。”
“我明白,”苏勒说。“您还想向它做最后一次问询吗?”
“我一直想知道,神谕是否还服务过其他人,”卡诺门若有所思地说。他似乎对摧毁教会曾经拥有的最强有力的工具的前景感到异常忧虑。
“什么意思?”托仁问。
“难道你从没有想过是谁创造了这个智慧?是谁把它送到地球上来的吗?”
“当然有,我们都想过。”
“神谕的创造者一直保持着沉默,”卡诺门说,“现在,我希望他们把它领回去。”
托仁在他的椅子上挪动了一下说。“很难想象它独自呆在永恒里,没有同伴。太浪费资源了。”
“是啊,”卡诺门说,“请与它做最后的对话,感谢它的服务。告诉神谕,我们将关闭通讯渠道。好让它继续前进…回到它的创造者那里。”
“我会亲自进行为你完成这个对话的,”托仁说。
“谢谢你,”卡诺门向后推开椅子,慢慢地站了起来,转过身面对着托仁说。“我想请你邀请修泽里德参加明天摧毁神谕的行动。我想看他是否接受这个赎罪的机会。”
“没有警卫?”苏勒突然警觉地问。
“是的,”卡诺门点点头说。“我们得看他是选择加入摧毁行动,还是留在他的牢房里。这个选择将表明他的立场,是站在光芒会一边,还是站在神谕一边。”
卡诺门迅速地看了托仁和苏勒一眼,想看他们是否有任何进一步的反对意见。“我今天很早就起来了,走了很长、很辛苦的一段路回家。现在,我想我该休息一下了。先生们,谢谢你们对此事的帮助。祝福你们。”
托仁和苏勒离开前分别拥抱了卡诺门。他们非常尊重他的判断,知道他的决定不是随意或一时冲动之下做出的。十六光芒会没人想看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但他们都明白,不得不如此。
第十四章时空棱镜
玛娅满怀期待地穿过西蒙家的门,但却被它简单和朴素的内部打动了。泥土的地板上,铺着一层大约四英寸厚的松针地毯。在主屋的中央有一棵被当做桌子来用的巨大树干,因年久而多节扭曲,从它底部三英尺高的地方被拦腰截断。而它的根仍然完好无损。小屋是圆形的,有着石墙、茅草做成的屋顶,木制的百叶窗可在暴风雨攻击两侧的小窗户时关上。
小屋后面有一个做饭和取暖用的火坑,作为一个自建的庇护所来说,小巧,干净,功能齐全。
“你是从哪里找到这些石头的?”约瑟夫指着石墙问。
“这是一座古老的建筑,是由查科布萨人建的,也许有一千年了。”西蒙回答说。“至于石头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我真的不知道。”
“这些是什么书?”玛娅问。
西蒙只有几本书,其中一本因其尺寸和雕刻的皮革封面引起了玛娅的兴趣。封面的图案是三个套在一起的圆圈,形成了一个倒三角形,而包围着几何图案的是美丽、飘动的翅膀。上面有一些她不认识的文字。
玛娅忍不住摸了摸封面。“我可以看它吗?”
“让我们先说会话,然后你再看它。我说过,我们有很多事要做,而且你也看到的,它很厚,不是那种不需要花时间来读的书。”
西蒙笑了笑,示意玛娅和约瑟夫跟着他走出他家的后门,那里有一个天井,里面有五块用来当椅子的大石头。太阳开始将它的光之长矛穿过树林照射下来,鸟儿叽叽喳喳唱着它们活泼的曲调。高大的树木点缀在院子的四周,它们的高度消失在清晨的薄雾里了。
西蒙在一块巨大的白色巨石上坐下,面对玛娅和约瑟夫,第一次放下了他长袍的风帽。他满脸胡子,头却是光秃的。蓝绿色的眼睛在内在和外在的世界之间穿梭着,犹如海豚不断跃出海面去感受天空的世界一样。
与他活跃生动的个性相比,他的身体显得有些古怪地生硬,用‘神秘’来形容他这个特点最恰当不过了。
西蒙转向玛娅说。“亲爱的,可以召唤神谕吗?”
“现在?”
西蒙愉快地点点头。
“我尽力吧,”玛娅犹豫地说。
玛娅用正常的语调念了密码,然后等待着。除了鸟儿的声音外,什么也没出现。
“再试一次,”约瑟夫鼓励道。
玛娅象之前那样,又低声念了一次密码。
“我看到你们有客人,”神谕说道,从一棵树后面走出来。“我不知道是否应该打扰你们。”
神谕还是她平时的着装,但在玛娅看来,神谕甚至比她印象中的还要美丽。
“很高兴再次见到你。”玛娅回答。
西蒙清了清嗓子,含蓄地提醒玛娅做介绍。
“这些是我的朋友,这是西蒙,我们正在拜访他的家,我想你已经见过约瑟夫了,只是还没有正式的介绍。”
约瑟夫和西蒙同时点点头,西蒙指了指附近的一块石头说。“请加入我们的谈话,”
神谕没有离开她的位置。她似乎被什么东西分心了,她的身体开始在不同的透明度水平上摆动。这是一个非常奇怪的事情,但同时令人兴奋。
西蒙站起来,走到神谕那里,把手放在她的手臂上,并把他的手杖递给她。“拿着这个会有点用处。”
西蒙的手杖是用一根金色的木材雕刻而成的,杆身布满深而不规则的锯齿形纹理。手杖的顶端比较宽,手习惯握的地方明显地磨损了,看上去有些凹陷。拐杖的顶上雕刻着一对翅膀,跟玛娅在他家里看到的那本书封面上的图案相似。
“谢谢你。真的感觉好多了,”神谕说。
“我扶你坐下,跟我来,”西蒙邀请道。
两个人就象一对古怪的夫妇,走过了一段短短的距离来到院子里,西蒙帮神谕在一块粉红色的巨石上坐下,石头在清晨的阳光中闪闪发光。
“我认识你吗?”神谕问,一边端详着西蒙的脸,一边坐了下来。
“这得看你是谁?”西蒙回答道。
神谕看了一眼玛娅,然后将目光转回到西蒙身上。“我想玛娅已经告诉过你关于我的事。我是道蒙的神谕。”
“你是怎么被神奇的密码召唤出来的呢?至少在我这双老眼看来,你似乎摆脱了几千年来一直是你的家的石头化身,这种转变是怎么发生的呢?”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神谕低下头,好象在思考她的下一步行动。她把手杖靠在腿上,指着它带翅膀的顶部。
“你有一根神秘主义者的手杖。你也是其中的一个吗?”
西蒙点点头。
神谕的脸亮了起来。“你是第一启蒙者,对吗?”
西蒙又点点头,但这次带着微笑。“你…你是神谕,因为只有你才会认出我。”
西蒙站起来,将神谕拉了起来,就象父亲拥抱失散已久的女儿一样拥抱她。
玛娅和约瑟夫既敬畏又困惑地看着这一切。
“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明白,”玛娅说。
西蒙和神谕坐下来,两人都为认出老朋友而兴高采烈。“是我在树林里发现了这个神谕,”西蒙解释道。
“不仅仅是发现了我,”神谕提醒西蒙。“他是第一个找到我的声音、听到我说话,与我进行有意义的沟通的人。正是西蒙,把我介绍给了人类的灵魂。”
“但那样你就有三百多岁了!”约瑟夫惊叫起来。“那怎么可能?”
“你已经看到道蒙神谕以近乎完美的人形出现在你面前,而你还问我怎么可能有这么老?”
西蒙忍不住开心地大笑起来。“你难道没有意识到,你被赋予了一个多么深刻的机会,可以面对面地与神谕见面。从来没有人有过这样的经历。没有人!”
玛娅思忖着西蒙的话。“你确定吗?”她问。
“是的,”他们异口同声地回答。
西蒙眉飞色舞地说。“现在告诉我,亲爱的朋友,你是如何设法在你的石头墓地之外出现的?”
“我不知道,”神谕回答。“我从许多不同的角度思考过这个问题,但还是想不出所以然来。”
“也许你跟我一样变老了,”西蒙笑着说。“你从未特别留意过你个人的世界,但对非个人的世界,我们的世界,那完全是另一回事。”
神谕似乎陷入了一股能量的漩涡中,它消失在一片充满蓝色光芒的火焰的透明中。她慢慢才回复到之前的镇静。“还有另一个神秘主义者,在很多年前找到了我,询问我的未来—我个人的未来,似乎对他很重要。在那次谈话中,密码—你们用来召唤我的密码—被我的制造者泄露了。它们是如何激活我的存在的,对我来说就如同对你们那样,也是一个谜。”
玛娅向约瑟夫投去会意的一瞥,明白神谕提到的那个神秘主义者就是卓曦雅。约瑟夫点头表示认同,但他们谁都不想打断谈话的进程。
“预言,”西蒙问:“它真的开始了吗?”
神谕将她长长的黑发掠向身后,点点头说。“真的没有开始,它就像沙漏空了,是时候将它翻过来重新开始了。”
玛娅扭动了一下说。“我一个字也没听懂。你能解释一下发生了什么事吗?”
西蒙站了起来。“这些石头,”他断言道,“从来就不是好椅子。”
“道蒙的神谕正在转变。正是神谕,在我和它第三次会面时,说出了被称为道蒙预言的预言。在预言中,神谕预言地球和它的所有居民,将在不久的将来经历一场重大的意识转变。神谕说,这个转变将如此深刻,以至于人类将在一致中站起来,重组宗教、政府、教育和商业。”
“这个转变会是什么样的?”约瑟夫问。“教会,国王和商人是不会将他们的权力拱手交给人民的。权力是他们唯一关心的东西。”
“首先,”西蒙建议。“抹去所有你曾经被教导过的东西。其次,假设你能够释放掉旧的事物,这是为新事物腾出空间的唯一办法,放下。放下你的自我,你的希望和梦想,你的期待,你对对和错的评判,你对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的判断,每件事,一切!”
“假如你是一本由一万页的文字和数学公式组成的书,就相反把它换成一张空白的纸。没有任何类型的线条和记号在上面。你是新生的,没有被你周围世界所触及。在这种状态下,作为一个本能的生命而存在,带着一颗开放的心,仅此而已。”
“这就是即将到来的。”
神谕看了看约瑟夫,见他仍是一脸困惑的样子。就说,“西蒙所说的都是真的。这正发生在地球上的每一个角落,宗教领袖、政府官员、商业巨头和地球本身。没什么东西能避开它的碰触和影响的。”
“而且这很快就会发生?”玛娅问。
“这用了一万年来让它发生。”神谕回答道。“但是,就像雪崩是从一片雪的坠落、或是风的吹动所引发的一样,同样,这种转变也会迅速地发生在大多数人身上,只是他们没有注意到它安静的聚集,这是因为它是在频率的维度累积的,超出了你的五种感官的范围。”
“你们的神秘主义者看到这一点,有的还把它写了下来。当西蒙第一次来问我时,我立刻就预见到了这件事。我的视野因而变成了道蒙的预言。但随后这个预言成了教会的独家财产,只有一小撮精英神父知道。
“那么,这场雪崩很快就会发生,这就是你要告诉我们的吗?”约瑟夫问。“转变将席卷我们的星球,推翻权力基础?为什么?因为我们看不见也感觉不到的新频率?在如此多的人寻找食物和水…只是为了生存的时候,这似乎有点遥远。”
西蒙仍站着,他走到约瑟夫跟前。“站起来。”
约瑟夫有些勉强地照办了。
“尽你所能打我吧,”西蒙命令。
“对不起,我不会那么做的,”约瑟夫回答。
“你不会伤到我的,所以尽你最大力气打我吧。打呀!”
约瑟夫看看玛娅,玛娅不自在地耸了耸肩。两人都觉得好像走进了一个有新存在和新规则的不同的世界里。
约瑟夫摇摇头说。“我…我做不到。”
“你看,”西蒙说,“你有能力打我,但你却不愿去做。即使我邀请你伤害我的时候,你拒绝了。你约束着自己的力量。这种克制是由谦卑、非暴力、慈悲和自我保护的线构成的。这些线,一直是构成人类个体和地球上几乎所有居民的东西。但它们并没有形成制度的基础,或者,在大部分情况下,社会结构的基础。”
“个体所能做的,是社会几乎无法想象的。我们每个人单个来看,只是存在的一个无意义的小数点;宇宙的一个脆弱的投影。然而我们却有着独特的存在。完全地与众不同,同时又是由来自神圣灵魂的相同细线所组成,与所有生命缠绕在一起,而且正是从这个神奇的相互连接里,我们作为合一存在而崛起。这个合一存在就是你在我身上感觉到的,这就是你无法服从我的命令去打击的原因。”
约瑟夫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我想是因为你有三百岁了。”
西蒙把手放在约瑟夫的肩膀上,轻轻地将他按回到石椅上说。“你问为什么制度的掌权者会把他们的权力交还给人民,我的解释是,当这个合一存在越来越深地扎根在人性里,这个合一存在的沟通变得更有一致性,它更深的本质变得更有表现力时,制度将没有选择,只能倾听。因为合一存在的力量将得到我们所有人内在的造物主存在的支持、更新、增强和赋权。”
“就是说,我们将越来越感受到我们内在的造物主吗?”玛娅问。
西蒙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一根小树枝,开始来回摆动它。“你看到从大树上掉落的这根树枝了吗?它现在在我手里,在我的控制之下。当我拿着它不动的时候,你可以清楚地看到它的特性和来源。但是当我用力快速地来回摆动它时,它就几乎消失了。你的眼脑反应系统看不到它。”
他把树枝扔回到那铺满青苔和松针、正等待着它的地面上。“振动的速度或频率,每一刻都在加快。你身体里的每一颗粒子都在加速。就在我来回摇动树枝、令它消失的当会儿,我们的身体和头脑就被加速了,因为造物主的存在浸透了地球的能量场。
“当我们乘坐我们地球的火箭飞船穿越宇宙时,作为地球的居民,我们被带到了一个新的空间现实,造物主的存在是无处不在的,而它的存在的比率是不同的。”
“那是什么意思?”约瑟夫问。
“空间被来自星系、恒星、行星、月亮、各种宇宙事件以及造物主存在的能量所贯穿。空间是任何东西,除了空无,它是能量的导体,就像我们的血液将氧气循环到我们的身体,空间将能量循环到像地球这样的行星。这种循环不是偶然的或随机的,也不是混沌的表现,不,它完全是有智慧的。”
“然而,这个智慧是一种比率的表达。造物主在某些空间走廊里遇到了阻力,这些区域没有为更高的频率做好准备。在这些区域,行星、恒星、星系等元素的能量占主导地位。但由于时空中的一切都处在动态和不断变化当中,造物主的存在与元素的比例也之变化。
“当比率发生变化时,我们恰好处在时空之中…这就意味着我们每个人都将呼吸到更高比例的造物主的存在。”
当玛娅和约瑟夫聆听西蒙的话语时,神谕洞察到他们的想法。“西蒙没有告诉你们的是,合一存在就是造物主的存在,造物主不是聚集在天堂之上的某种抽象的智慧,而是生命本身的混合,无论生命是以物质,还是更高的能量状态体现出来的。
“就像白光能被分解成一系列颜色一样。造物主也可以被分成不同的生命形式,但在这种情况下,棱镜就是时空。”
西蒙转向神谕说。“哲学已够了;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只有一件事可做,”神谕近乎低语地说。她的身体开始渐渐消失,在可见与不可见之间摇摆着。
“再念一次密码,”西蒙转向玛娅命令道。
玛娅开始背诵密码,她的声音颤抖着,看着神谕象蜡烛上的火苗一样闪烁,然后突然消失在清晨的阳光里。
西蒙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玛娅吟诵着密码,就像背诵祈祷文一样。
几分钟后,西蒙把手指放在他的嘴唇上,轻轻地摇了摇头。“亲爱的,你可以停下来了。”
“可她正要告诉我们该怎么做。”玛娅说,眼睛里闪着激动的光芒。
“也许吧,”西蒙承认。“我们以后再试一次。现在,让我们吃点东西,喝点水,然后我们一起制定计划。我们不是完全就没有自己的想法的。”
说完,西蒙从地上拿起手杖,试图感受神谕残留的振动。神谕有些东西发生了变化,他只能把这种变化与人性联系起来,一种不确定感。他开始怀疑神谕是否仍然是神谕。
第十五章信念的行为
卡诺门听到床边的电话响了一声,就本能地在它响第二下之前拿起了它。“喂。
“那很遗憾。我会亲自跟他说的。
“在床上。
“没关系,即使不是你,闹钟也会叫醒我。
“不,你可以让他去看修泽里德。告诉他完成检查后,就立刻到我的办公室来。
“不,一个人。
“也祝福你。”
卡诺门挂断电话,小心翼翼地把脚放在地板上,伸进等待着的鞋子里。消息是预料之中的,几乎是令人欢迎的。修泽里德也许很固执,但他并不愚蠢。托仁可能没有把后果对他说清楚。他本该做到的。
****
“我看到你的住处明显不如从前了,”巴托兰走进了修泽里德的囚室说。“看来最高警卫该招人了。”
修泽里德笑了。“你是来检查我是否健康得足以去死吗?”
“绝不是,我保证,”巴托兰飞快地笑了一下说。“我只是来检查一下你的伤口,仅此而已。”
“或许你还未听说,”修泽里德若有所思地说。“只是我的伤…并不是目前我最迫切的问题。”
“我明白,”巴托兰回答。“还是一样,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还是想看一看它。”
修泽里德无所谓地耸耸肩,勉强同意说。“好吧。”
巴托兰把他的包放在床上,打开它,取出一个手电筒。“有点亮,闭上眼睛。”
修泽里德眯起眼睛,然后放松下来,闭上了双眼。“他们是怎么对你说的?”
巴托兰转过身去,确信警卫如他命令的那样离开了。“他们说,这只是在找到解决办法之前做一些预防措施而已。”
“真的吗?”修泽里德讽刺地问。“你说得倒轻松,但我已经无路可走了,我觉得我的意志正在消退,我想我快要放弃和走向死亡了。”
巴托兰关了手电筒,挨着修泽里德在床边坐下。“我孩提时代,曾经做过一个栩栩如生的梦,我从未忘记过它。梦里我走在树林深处,听到了你所能想象得到的最令人毛骨悚然的吼叫声。我被吓坏了,于是开始拼命跑,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知道,有什么邪恶的东西正在追逐我。
“我一边跑一边回头看,看见一群青面獠牙恶魔般的怪物紧紧跟随着我。是那种在最可怕的噩梦里才有的怪物。我跑快的时候,他们也跟着跑快,所以,我明白他们追上我只是时间问题。于是我爬上了一棵树,希望它们不会跟上来。在梦里,我以极快的速度和技巧爬上了那棵树。在我爬到大概有三十英尺高时,我向下看了一眼。怪物可能有六到八个,正围着大树转圈,抬头看着我,一边可怕地尖叫着,但它们似乎不会爬树,于是我停下来喘口气,考虑下一步行动。
“然后我看到其中一个开始爬树,我意识到它们会追上我,而我无处可逃,除了继续向上爬,但我爬得越高,也只是拖延了那不可避免的事情。”
“你跳下去了吗?”修泽里德问。
“没有。我竭尽全力以最快的速度爬着树,但无论我爬得有多快,那些怪物还是离我越来越近,迫不及待地想得到他们的下一顿饭。当我爬到更高的地方时,树枝变得更细了,在我的体重之下开始摇晃,我开始担心它们会折断。
“这些怪物个头比我小,他们可能爬得比我更高。我看了看下面,犹豫着是否跳下去,简单地结束我的生命。而不是让那些丑恶的怪物活吃我,这时,我听见了一声隼或鹰叫,哪一种我不是很肯定,但我记得我仰望天空,看到一只强健的鸟儿,在我头顶上空盘旋,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到我也能飞。
巴托兰轻声笑起来。“多美丽的梦啊。我能飞。我朝我的敌人看了最后一眼,它们只差一只胳膊的距离就要抓着我的腿了。我从大树上跳起,飞了起来,仿佛飞翔是我的天性。我无法解释我在那一刻所感受到的喜悦。很可能是我有生以来所体验过的最大快乐,然而它只是一个梦。”
“我猜怪物不会飞?”修泽里德嘲讽地问。
“我不知道,”巴托兰承认道。“感谢上帝,梦就结束在那个高点上了。我不知道如果那些怪物长出翅膀,继续追赶我的话我还能做什么。但我可以告诉你,我的朋友,这个梦给我的一生带来了乐观主义。我小时候得了小儿麻痹症,右腿因为那个疾病萎缩了…令我无法参加运动,几乎生活在书堆里,但这个梦给了我适应环境的能力,而不是把自己看成是单一维度的人。”
巴托兰对修泽里德笑笑,站起身,开始收拾他的包。他拿起手电筒。“你要不要这个?”
“我没东西要读,也没东西要写,”修泽里德耸耸肩说。“不过还是谢谢你。”
巴托兰从他的医疗包里拿出一些纸,又从他的口袋里拿出一支钢笔,一起放在床上的手电筒旁边。“你现在可以试一下写东西,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
“你还头晕吗?”
“不。”
“头痛吗?”
“事实上,我现在就头痛。”修泽里德报告道。“上周我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头痛中度过的…虽不太严重,但白天黑夜都痛,也够烦人的。”
巴托兰打开包,拿出一瓶白色小药片,倒了约十几片在掌上,然后把它们倒在修泽里德伸出的手掌里。“这是止痛药,每隔六小时吃两片,直到头痛消失为止。它们对睡眠也有帮助。”
修泽里德点点头。倒了一杯水,当即服用了两片。“谢谢你。”
“不客气。我会在几天后回来,如果你还是头痛的话,我再给你一些。现在看来,你似乎康复得很好。依我看,头痛只是你在压力之下的一种反应。”
修泽里德看着准备离去的巴托兰。“真的很感激你对我的帮助。你像是唯一一个真心希望我好的人。”
“这一部分是出于我的职业,不过我也喜欢你,修泽里德。我不清楚你与高级启蒙者之间有什么纠纷,他们没有把具体情况告诉我,但我没感到你有什么威胁。”
“很高兴你这么想,”修泽里德笑了。“在你离开之前,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巴托兰点点头。“好的。”
“国王知道道蒙神谕的事吗?”
巴托兰感到这个问题的弦外之音,开始怀疑修泽里德对事件可能比他一开始以为的有更大的牵连。他决定谨慎行事。“对国王来说,就如同大多数政治家一样,预言没什么影响力。鉴于它们只是由那些早已不在人世的主教们所写的文字,而那些话又是源自哪里呢?从一个神谕...修道院的森林深处,被守卫的什么古老而抽象的存在那里,从没人见过它,更别说与它交流了。”
“所以对国王来说,神谕只是抽象的东西而已?”修泽里德问。
“我并不处在谈论国王的信仰的合适位置上,但我认为你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是的。”
“国王读过预言吗?”
“据我所知,除了主教和他最亲近的人以外,没有人读过神谕的任何预言…如你所知,主教最亲近的人里并不包括国王...”
修泽里德眯起了眼睛。“如果国王下令卡诺门将预言的所有权移交给国家,国王做得到吗?”
“我认为有可能,”巴托兰回答说,“但它将破坏长期以来的政教分离,要做到这一点,需要一个灾难性的事件,或…或与预言多少有些相关的对国家迫在眉睫的威胁。”
“就像战争?”
“是的,”巴托兰同意道。“就像战争。”
修泽里德向后靠在墙上,双臂交叉在胸前。“为什么你会来这里?”
“你为什么这样问?”
“为什么国王的私人医生这么关心我的安康呢?”
巴托兰突然意识到修泽里德的问题将他引到了一个他不想去的方向。“我不清楚你想问什么,但我是因卡诺门的请求提供服务的,并且,出于友好的合作姿态,我们慷慨的国王也同意了。”
“国王知道你在治疗我,以及你这样做的真正原因吗?”
巴托兰看了一眼手表说。“你说问一个问题,而现在已变成了许多问题。恐怕我不好随意猜测,国王是知道还是不知道有关我在这里的事。而且,我的确还有另一个约会。我希望你能理解。也许我们可以在我下一次来时再聊”。
巴托兰从床上抓起他的医疗包,拖着脚步走出了牢房。“我两天后再来。在那之前,请保持健康。”
修泽里德躺在床上,希望止痛药能止住他的头痛。他开始感到有一种奇特的麻木感席卷了他的身体,他推测是止痛药的麻醉效果。他闭上眼睛,牢房的门被锁上了,看守默默地退回到走廊里。那是他睡着之前听到的最后声音。
****
“一个三百岁的老人,独自在一个人迹罕至的古老森林里,住在一间千年的老屋里,这是什么感觉?”约瑟夫问。
西蒙正在切蔬菜,听到约瑟夫的问话,停了一会儿,抬起头,仿佛在回忆往事。“事实上,我有很多客人,只是你看不见他们。同样,我也没有只是因为我的身体在这里,就被限制在了这个地点。”西蒙用刀柄轻轻地叩了一下他的头。“除了这个身体外,我还生活在其他地方。”
约瑟夫笑了。“你能教我如何延缓衰老吗?”
“你肯定你想要长命百岁?”西蒙摇摇头问。“我建议你活到呼吸停止为止,片刻也不要多。”
约瑟夫停止了倒水。“我是认真的。”
“我相信你是认真的,”西蒙说,“但认真从来就不是打开神秘的钥匙。”
“那什么是呢?”玛娅问,无意中听到了谈话。
西蒙将切成片的蔬菜与根类混合起来,扫进了一只大木碗里,倒了一些象蜂蜜一样的东西在上面。“它跟你的智力、意志或吸收各个时代的智慧的努力没什么关系;更多的是与主宰着你每一道呼吸的平静的不可见的实体有关。”
“这个实体是你生活在地球上时,在你的身体和头脑里形成的造物主,但它的本地世界里没有时空的结构,因而,这个不可分割的实体并不像你的身体与头脑那样受到时空的制约。由于它没有这种灌输,因而它只观察而不评判;导航而没有目的;引导而没有自我;共同创造而不占有。
西蒙在玛娅对面坐下,直视着她的眼睛说:“这个你内在的实体才是你真正的存在,也是解开神秘的唯一钥匙。如果不先将这个实体付诸行动,再多的认真和奉献也不会产生任何结果。”
玛娅吸收了西蒙的话。在森林深处,远离人类进步的所有痕迹,似乎有一个难以形容的空间打开了,让她能够理解这些概念,仿佛它们一直就是她的一部分,“你是说我们需要召唤我们内在的这个实体成为我们生命中的一个积极的部分?教会一直教导我们需要学习‘生命之书’并忠实地遵循它的教导,然后我们才能成为上帝的选民,死后可以在天堂拥有一席之地。”
“你说的是同一个教会吗?”西蒙说:“那个曾经强烈坚持地球是宇宙的中心这个错误观念的教会?”
玛娅没有回答,知道他是明知故问:“那么生命之书的作用在哪里呢?”
“它是数千年前人造的一堆话语,至今仍在被灌输了各种观念的头脑的峡谷里回响,它的作用在耳朵之间。”西蒙指了指他的头,做了个鬼脸。
玛娅笑了。“但这个实体...或造物主的存在...为什么生命之书没有提到需要激活它呢?”
“我们总算谈到点上了,”西蒙说。“造物主的存在就像太阳,它总是存在的,即使在晚上,它的光线也通过其他星球和月亮反射出来,如果你想看的话,就可以看到它。但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我们中有多少人注意到了太阳?有多少人利用它?还有多少人想过我们与它是通过赋予生命的关系连接在一起的?
“我们不需要激活太阳,它只是发着光,在同样的意义上,我们也不需要激活我们造物主的存在,我们需要激活的是我们对它的觉察。”
“怎么激活?”
西蒙捋捋他的胡子:“你是不是一直被告知你需要某个人来告诉你这件事?”
玛娅摇了摇头。
“真的吗?”西蒙挑战性地说:“教会没有这样对你说?整个教育系统没有这样对你说?你的父母没有吗?你读过的每一本书不是都在悄悄地低声说你缺乏觉知的能力吗?”
西蒙示意约瑟夫,到桌边来加入他们的谈话:“我们可以边吃边聊。”
约瑟夫在玛娅旁边坐下,西蒙将盛着蔬菜的碗递给玛娅。“人格,”西蒙继续说:“这个你曾是其忠实信徒的冒名顶替者,不再是你的宇宙的中心,就像地球不再是我们宇宙的中心一样,你必须从这里开始。”
“如果你相信冒名顶替者,那么你就是相信自己被剥夺了力量。你相信自己没有能力了解真相。你相信你是孤立的。相信你是分离的。如果你相信这些东西,你对造物主存在的认识就会很模糊,就更容易受到人类巨大谎言的影响,这个谎言认为你需要某个人来告诉你如何去意识到造物主的存在,而其实它一直在你的心灵深处闪耀。
西蒙注意到约瑟夫与玛娅面前的那盘蔬菜一直没动。“你们需要叉子!”他立刻站起来,将叉子拿到桌子上,递给他的客人:“抱歉。”
“我可以用手,”约瑟夫说:“但酱汁看起来有点粘稠。”
“是的,不过,你会喜欢的。”西蒙打趣说。
玛娅拿起粗糙的木叉子,叉起一些长相奇怪的根和蔬菜的混合物,放在鼻子底下:“闻起来不错,西蒙。”
“那粘稠的部分,”西蒙说:“是蜂蜜与树液的混合,防止整块食物从你的叉子上掉下来,你很快就会发现,它们是很提神的。”西蒙的眼睛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玛娅清了清嗓子:“那么你是说,没有人需要老师或任何指示来激活他们对造物主存在的认识,但如果这样的话,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老师?”
“你问了一个好问题,亲爱的,”西蒙回答:“故事是这样的,数万年前,人们开始了觉醒,他们从生存的奴役中醒来。发明了安逸;发明了文明;他们从星空下的生活迁移到了屋顶下面;从露天的篝火转移到了有四堵墙的房屋里。在这个转变的过程中,他们逐渐失去了他们更深层次的本性。”
“但并不是每个人都屈从于这种新的生活方式。他们可以看到文明会催生宗教、科学和商业,他们知道这些元素只会强化浅薄的视野…或给冒名顶替者提供助力。因此他们选择成为众多冒名顶替者中造物主存在的中心,由于他们把这个存在带到了这个世界,他们成为了运动的领导者。”
“掌权者看到了这些运动的出现,便从民众手中夺取了它们的控制权,他们发明了微妙的方式来嵌入这一概念,即宗教是罪恶的冒名顶替者与内在的造物主存在之间的桥梁。这样做的时候,大师的话语与手握权力的冒名者交织在一起,它们就像这些蔬菜一样被混合成饭菜,喂给大众,并为了邪恶的目的而传播。”
“那加入关键成份—如果可以这么称呼它的话,粘稠的酱汁,是关于人类的不完美、从上帝的恩典中跌落下来的观念,虽然说法有许多变体。但主题都是相同的,就是我们是头脑的机器,动机是罪恶的,因此我们需要老师和教导来赦免或净化我们。”
约瑟夫快速吸了一口气:“如果不是这些东西,那我们需要的是什么?”
“你已经知道了!”西蒙大声说:“每个人都知道!有可能教一朵花如何开花,教一只鸟如何飞,教一条鱼如何游泳吗?当然不可能;这些行为都已经被编码在它们的天性里了,对我们来说也是一样的。但我们已被设定为冒充者,而不是造物主存在的中心,所以我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是随大流,因为人群里有安全和社区。”
“在我们几个世纪以来所穿戴的所有层叠之下,仍然有着造物主的存在,它在一些人身上闪闪发光,在另一些人身上则仅仅是一个温暖的余烬而已。你选择意识到它,在这一选择中,你将时间、能量、空间、以及所有元素中最重要的元素:对真正自我的爱投入进去。”
“我不想争辩,”玛娅试探地说,“但生命之书说,自爱不如对上帝和大师的爱。选择上帝和大师不是更好的崇拜焦点吗?”
“为什么你认为你会爱上帝或大师?”西蒙问。
玛娅将目光移开,整理着她的思路:“因为生命之书说—”
“不要引用书上说的,”西蒙指点她说:“告诉我你内心深处的声音!”
玛娅的目光来回扫视着房间,搜索着她要说的话:“小时候,每到星期天我都会跟妈妈去教堂,有一次我们正唱着赞美诗,我看了一眼妈妈,看到她眼里充满了泪水,老实说那情景把我吓坏了。在我们从教堂回家的路上,她告诉了我她为什么会哭。”
往事历历在目,玛娅停下来吞了一口口水。“生我的那天,她正在去杂货店的路上,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暴风雨袭来,她不得不去寻找躲藏的地方,结果只找到一棵一侧被挖空了的大树,于是她蜷缩在树洞里,等待暴风雨最糟糕的时刻过去。”
“当暴风雨在外面疯狂肆虐时,她开始感到分娩的阵痛,她告诉我,当时她别无选择,只能在大树内、在雷电交加中把我生下来。”
约瑟夫看着玛娅,他的叉子悬在嘴和盘子之间:“直到那天之前,她都没跟你提起过这件事?”
玛娅摇摇头。
“那时你多大?”
“那天正好是我七岁生日,”玛娅带着会心的微笑说:“我总是被告知我是在暴风雨中诞生的,但没人提到是在一棵树里。”
“她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你?”约瑟夫问。
“她告诉我,当她在分娩的阵痛中向上帝哭诉,请求它减轻她的痛苦时,她看见了一位天使。她也坚持这不是一个梦,即使我怀疑她的记忆。这个天使告诉她,她将生下一个女儿,而且她必须现在就把孩子生下来,就在那个特定的地点,特定的时刻里。一切都是这样计划的,并且直到我七岁生日那天之前,她都不可以告诉我这件事。
“我妈妈在教堂里哭了,因为她在考虑如何把我那疯狂的出生故事告诉我,而又不会让我觉得她愚蠢。”玛娅飞快地用手擦了一下脸颊说:“但是当我听了这个故事后,我想起来了,我想起了为什么我跟树这么亲近,为什么我能够连续几个钟头坐在树下,感到它们对我的安慰。”
“所以你爱上帝是因为你诞生到这个世界里来的奇特方式?”西蒙问。
“天使是上帝的使者,”玛娅回答:“既然上帝对我的出生如此感兴趣,我怎么能不爱它呢?”
西蒙低头看着他的空碗:“这是一个非凡的故事,亲爱的,我很高兴你分享了它。
“我还没说完呢,”玛娅轻轻地说。
“我母亲跟我讲了这个故事后,我就去找她形容的那棵树,确信它就在我走过无数次的那条路旁边的树林里。这是一棵非常古老的树,树洞很可能是由闪电造成的。”
“我走进树洞坐下,感受着大地,呼吸着树里面潮湿的空气,我可以抬头向上看到近二十英尺的高处,再往上就没有光线了。来到自己出生的确切地点是一个令人惊讶的经历,尽管当时我只有七岁,我也从这个经历中感受到了一些深刻的东西。这...这是一种感激之情...不仅仅是对我的母亲、或是树、或是给我母亲带来安慰的天使,我也对那将树掏出一个洞来的力量充满了感激,当我想到这些力量时,我相信只有上帝才能让闪电击中大树。
玛娅低头看着她面前的碗,里面的食物还是满满的,几乎未动过,她对着自己笑了笑说:“我想我应该让其他人也说一下,好让我可以吃点东西。”
西蒙细心观察着玛娅,但不是通过眼睛,而是通过另外一些机制,来自他很少需要去的一个内在的地方。玛娅恰好就是他希望她是的那样。
(六道火焰译)
羽族传说